五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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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每到夏天,年幼的匡语湉从她身边经过,她会用沙哑的嗓音叫住她,摸进屋里,从老式冰箱中拿出一根赤豆冰棍递给她,拍拍她的头,问出一个问了千百遍,但次次都在重复的问题——

  “湉湉啊,什么时候嫁给大宁哥哥?”老妪笑眯眯的,摸着手里的箩筐,手指像干枯了的树皮。

  “要记得叫奶奶去喝一杯哩。”

  老迈的声音响在耳边,匡语湉惊觉回神,低下头,对上一双混浊的眼睛,“什么?”

  楼道有苍白的顶灯,照在老妪的发间,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笼着半世的沧桑。

  老妪比之前看起来更加苍老,身躯也更伛偻。已经没人记得她是怎么来到老街的,来来往往的异乡客里,她没有亲人,也没有朋友,每日只埋头编筐,换点零钱讨生活。

  听说她前些年身体差下去,眼睛看不太清东西了,精神也大不如前,似乎是得了老年痴呆。

  “湉湉,阿婆记得你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就是大宁了,以前给你吃冰棍,你都要留着给他的,这街里街外的,就你最疼他。”老妪说,“你现在这么大了,几岁了哇?和大宁结婚了没有?生娃娃了吗?”

  一迭声的问题,问得匡语湉一怔,她有些茫然,在深沉的黑夜里鲜少地恍惚了。

  她几岁了……她好像很久都没过过生日了,也不再刻意去记自己的年龄。

  刚才老妪这么一问,她几乎脱口而出那句“二十岁”,却转瞬清醒,反应过来,她已经快叁十岁了。

  时间比她想的还要残忍,她想起今早对着镜子化妆时,瞥见的眼底细纹和眼角的鱼尾纹,提醒着她她已经不再年少。

  匡语湉突然被一种很软却很绵延的悲伤攫取住心脏。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,她那时还是二十岁的模样,那人也还会骑着自行车,在她家楼底下用石头敲开窗户,然后一把接住她,带她穿街走巷。他明明已经走了很多年,却要她的记忆停留在二十岁,停留在他离开的那一刻。

  匡语湉揉了揉眼底,踌躇了会儿,说:“快了,等结婚的时候,一定叫您来喝酒。”

  老妪笑着点头,感慨道:“结婚好,结婚以后生娃娃。莫要吵架哩,两口子过日子最讲和气,有什么事好好说。别再把大宁赶回家了,等他回来,阿婆好好说说他,让他给你认错,你快接他回家,他可想你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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