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中僧 第76节(5 / 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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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不想老太太另有一层担心,那几个匠人里有两个年轻力壮相貌出挑的,她生怕月贞行止又不规矩起来。世人的眼都是如此,连做娘的也不例外,想着姑娘既有前罪,余生都难再清白。

  她把月贞揿到床上坐着,夺过她手里提的茶壶,往她脑门上戳了一指头,“外头都是男人,你一个寡妇家偏往跟前凑,以为我猜不到你打的什么主意?仗着自己年轻就妖妖艳艳的……”

  月贞一垂眼皮便品过味来,心里又是气又是好笑,便剔起眼冷笑一下,“您直说我骚里骚气憋着劲要勾引男人不就得了?咱们娘俩说话,不至于这样藏着掖着留情面。”

  也给老太太挑起火来,指着她的肚子怒道:“你不勾引人哪里会出这些事!”

  又说回这肚子,月贞还是不愿意挑明,她偏有意要看看还能坏到哪里去?

  母女俩都沉默下来,老太太提着那只瘪了形状的铜壶狠剜了她两眼,便踅出门。月贞朝窗户望出去,见她倒着一碗又一碗的茶递给人,她老去的躯.体在飞扬的尘土中很难让人联想她年轻时的模样。

  也许身为女人,就该忽略一切渴望,终生困在某个地方,只等着一个男人莅临。他不来,或是走了,她就是他留下的一件遗物,合该孤零零地被冷置在那里。

  可月贞是不同的,她是火热的人,有火热的心,不愿将自己冷置。她斑斓的裙底有一个深陷的空荡荡的大世界,或许令人不齿,避而不谈。但当夜半它张着嘴,风从曲折的柔肠吹进心里,发着寂寞的回声,她就忽略不掉,它是确凿存在的。

  她坐在床沿上,偏着脸往窗户外头看。对面正在推房子,“哗啦啦”一声,漫天尘烟,墙被推倒了。但她心里的墙却砌得越来越严实,也结上了冰,没人肯把手贴在上头与她感应,都认定她是个戴罪之人。

  一个“霪”字往往是与一个“贱”字挂钩的,何况是女人,注定又罪加一等。

  这些人里,倒还有个珠嫂子与月贞有些要好。珠嫂子在家思想两日,觉出些不对来,想琴太太好好的没道理送月贞回娘家去养病,便私底下套芳妈的话,总算叫她套出来个因由。

  她想到蒋文兴,却对芳妈闭口不提。也不晓得月贞到底有没有身孕,只当月贞此番就是给赶出了李家。章家她是知道的,落得这个下场回去,还不知要受他们怎样欺负。她左右思想,告诉了她男人,叫他到小慈悲寺去告诉了疾。

  了疾这头才刚忙定,那位郭巡抚于中秋之日到了山上来,游览了南屏山风光,又在大慈悲寺暂住下来。了疾因为谈吐不凡,硬给寥大人拽着应酬了几回。今日才得闲,待要与他师父商量还俗之事,又听见有家下人到寺里来。

  他只当是霜太太有事传话,将人叫到精舍内,却见不是他们那头的人。又看这人是一脸的急色,跑得口干舌燥,一个喉结在脖子来回吞咽。

  “是你们那头出了什么急事?”他一面问着,一面走去给这人倒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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