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(3 / 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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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程门板站在庭中,有些失望,扭头一瞧,旁边有个小道院,忽想起里头有个王道人制的蜜煎极好。妻子要守店,走不开,这一两年跟他说过几回,让他顺路买一些,他却总忘记。他忙走了进去,还好,正堂前一架凉棚下支着张长木桌,上头排着一色青瓷大钵,堆放着各色蜜煎果子,一个头陀坐在那里看着。程门板过去看了一道,蜜枣儿、橄榄、木瓜、乌梅、薄荷、琥珀蜜……总共有二十来样,他不知妻子和儿女爱吃哪样,心里顿时有些惭愧。转念一想,这些瞧着都不错,何不各样都买一些,让她们都尝一尝?可要摸钱时,才记起来,这个月月钱府里一直拖着,尚未关领。他忙解下钱袋,顾不得那头陀一直蔑着眼在瞅,低头数了数,总共只有三十八文钱。再一问价,里头唯有煎蜜枣儿价最低,一斤也要三十文钱。他又算了半晌,才终于选了四样,每样只要四两,整好凑成了三十八文钱。

  他提着那一包蜜煎,甚是快慰,见夕阳将落,暮色渐起,忙离了大相国寺,快步望家里赶去。今天心头畅快,走快了腿也不觉得吃力。

  路上,他忍不住又回想艮岳宿院那桩案子。自己虽已领略过张用那超群智力,但不到一个时辰,张用又轻巧破解了那桩死案。他在一旁,惊叹得说不出一个字,殿头官刘鹤更是一声尖过一声地不住惊叫。细想当时情景,他忍不住竟笑了起来。迎面几个路人见到,眼里都露出些异样。他自己也知道,由于常年不笑,脸很僵,笑容一定极丑怪,不过,他不再介意。

  他常听人说“胸怀”二字,却始终想不来那究竟是何物。这时觉着,自己胸中似乎空阔亮堂了许多。这便是胸怀?先将心空出来,才能容、才能明?当年他读《道德经》,虽然那五千言他字字都认得,却几乎没有一句能解。这时却不由得记起好几句:“凿户牖以为室,当其无,有室之用……自见者不明,自是者不彰……不自见,故明……知人者智,自知者明……”

  他似乎豁然明白:自己心头原先时刻只念着自己,胸中也如一间房填满了杂物,里头一片闷黑,哪里容得下、看得明什么?今天总算腾空了一些,透进些光亮,才算有些瞧得清自己、容得下旁人了。才有了这容,旁人的好便不再是妨碍,反倒是助力,成了自己的好一般。

  他不由得极感激张用,这人像是上天差的针砭师,专来刺醒、解救自己一般。他正在感慨,身后忽然有人唤“程老哥”,又是那同府衙吏王烩的声音。他回头一望,见王烩从州桥上急冲冲赶了下来。

  “程老哥,那艮岳宿院的案子真的解开了?”王烩喘着气赶到近前,面上带着惯笑,语气却含着些酸妒,极力想掩都掩不住。

  程门板只点了点头,心里却极畅快,自己总算在王烩跟前胜了一回。

  “哦?那实在该恭喜一番。不过,眼下太忙,等闲了,一定得痛饮一场——噢,对了,先说正事。程老哥,我手头另有一桩案子和你那萝卜案又撞到一处了。我禀告了顾大人,他说你办事稳重,仍转交给你来查办。”

  “什么案子?”程门板心里一沉,王烩看来是绝不肯轻易放过自己。不过,此时他有了许多底气,心里倒也不如何抵拒了。

  “清明那晚,蔡河下湾有幢楼望空飞走了,程老哥该是听说了吧?”

  “那和萝卜案有何干连?”

  “你那萝卜案里一个卖肥皂团的不是死在蔡河岸边?那飞走的楼正在河对岸,这该不是巧合吧?”

  “你查得如何了?”

  “我费力查了五天,发现了许多证据,都交代给吴扁嘴了。这几天他一直守在飞楼那院子里,详情你去了问他便知。我还有几桩案子要跑,都累成螃蟹了。这飞楼案就拜托程老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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